第三十一章根脉潜行-《回到明末当信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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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先生以为,熊经略所奏是否属实?”

    钱龙锡沉默良久,缓缓道:“臣与熊廷弼虽无私交,但知其为人刚直,不徇私情。他在辽东整顿军务,斩逃将,查空饷,触及许多人的利益。此番上奏,应是掌握了确凿证据,否则不会如此决绝。”

    “那司礼监压奏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便是症结所在。”钱龙锡的声音更低了,“魏进忠与朝中某些官员往来密切,其中恐怕就有被参劾之人。压奏疏,既是庇护同党,也是在向朝臣展示自己的权势——连辽东经略的密奏都能压下,还有什么不能?”

    朱由检感到一阵寒意。魏进忠的势力,比他预想的扩张得更快。

    “先生,难道就任由他们颠倒黑白?”

    钱龙锡看着朱由检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:“殿下,臣今日来,除了进讲,还有一事相告。”

    “先生请讲。”

    “臣离京前,曾与徐光启徐大人深谈。”钱龙锡的声音压得极低,“徐大人对朝局深感忧虑,言‘若宦官与奸臣勾结,边事将不可为’。他托臣转告殿下:农事虽好,然国事更重。殿下身为亲王,虽年幼,亦当‘心系社稷’。”

    心系社稷。这四个字,徐光启让钱龙锡转告,显然不是随口说说。这是期许,也是托付。

    朱由检郑重道:“徐大人厚望,由检铭记。然本王年幼,身处深宫,纵有心亦无力。”

    “殿下不必妄自菲薄。”钱龙锡道,“有些事,不在其位,反可为。譬如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譬如这道被压下的奏疏,若有办法让它直达御前……”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一动:“先生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臣什么也没说。”钱龙锡起身,从袖中取出一卷书稿,“这是臣在家乡整理的《北直隶农事考》,供殿下参详。今日时辰不早,臣先告退。”

    他行礼离去,留下那卷书稿和一句未尽之言。

    朱由检展开书稿,里面果然是详实的农事记录。但在最后一页,夹着一张小纸条,上面只有两个字:“坤宁”。

    坤宁宫。张皇后。

    朱由检恍然大悟。钱龙锡这是在指点他:通过张皇后,或许能将熊廷弼的奏疏转到皇帝面前。作为皇后,张嫣有面圣的机会,也有进言的权利。更重要的是,她对魏进忠和客氏的所作所为早有不满。

    但如何开口?直接说“请皇嫂帮忙递奏疏”?太过冒失,也太过危险。

    他需要更巧妙的方式。

    八月十四,中秋前一日。

    宫中开始准备中秋的庆典。虽然皇帝仍在静养,庆典从简,但各宫还是张灯结彩,营造节日气氛。端本宫也挂起了几盏宫灯,是王承恩从内官监领来的普通样式,但经巧手的贵宝和小环修饰,倒也别致。

    午后,苏月来了。她带来了张皇后的赏赐:一盒宫制的月饼,几样时令鲜果。

    “娘娘说,明日中秋,殿下在宫中难免冷清。这些月饼是御膳房新制的,有枣泥、豆沙、五仁几种馅,请殿下尝尝。”苏月笑道,“娘娘还说,若殿下明日得空,可去坤宁宫坐坐,一同赏月。”

    这是个机会。朱由检心中一动:“有劳苏姑姑转告皇嫂,由检定当赴约。”

    送走苏月后,朱由检让王承恩打开月饼盒。八个月饼,四种口味,摆放整齐。但在盒底,他发现了一张折叠的小纸条。

    展开,上面是张皇后娟秀的字迹:“明日酉时三刻,单独来。”

    单独来。这意味着张皇后有话要对他说,而且是私密的话。

    朱由检将纸条烧掉,心中开始准备。他要借这次会面,做两件事:一是了解张皇后对当前朝局的真实态度,二是……或许可以试探性地提及熊廷弼的奏疏。

    八月十五,中秋。

    这一日天气极好,晴空万里,秋高气爽。到了傍晚,东方天际已隐约可见月亮的轮廓。

    酉时初,朱由检换上简朴的常服,只带王承恩一人,前往坤宁宫。宫道两旁已挂起灯笼,光影摇曳,给这座肃穆的宫城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。

    坤宁宫内,张皇后在偏殿接见他。今日她穿一身鹅黄色的常服,未戴凤冠,只簪了支简单的玉簪,显得温和许多。

    “由检给皇嫂请安。”朱由检行礼。

    “快起来,坐。”张皇后示意宫人上茶,“今日中秋,本宫想着你一人在端本宫冷清,便邀你来坐坐。咱们自家人,不必拘礼。”

    茶是上好的龙井,月饼也切好了,摆在小碟里。殿内熏着淡淡的桂花香,与月饼的甜香融为一体。

    闲聊了几句家常后,张皇后忽然屏退左右,只留苏月在殿门口守着。

    “由检,”她的神色严肃起来,“这些日子宫中不宁,你可察觉到什么?”

    来了。朱由检心中一凛,谨慎答道:“由检年幼,许多事看不明白。只是感觉……有些人,有些事,似乎与以往不同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能感觉到,已是难得。”张皇后叹息,“皇上病重期间,有些人太过张扬。如今皇上虽好转,但他们并未收敛,只是换了方式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压低声音:“你可知道,辽东经略熊廷弼上了道密奏,被司礼监压下了?”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一震,没想到张皇后如此直接。他点头:“略有耳闻。”

    “熊廷弼在奏疏中参劾了七名官员,指控他们克扣军饷、勾结晋商。”张皇后的声音更低了,“本宫虽未亲见奏疏,但从可靠渠道得知,其中证据确凿。若查实,当是震动朝野的大案。”

    “那为何……”

    “因为牵扯太广。”张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意,“被参劾的官员,有些是朝中重臣的门生故旧,有些……与司礼监某些人关系密切。魏进忠压下奏疏,既是为庇护同党,也是要显示自己的权势。”

    这与钱龙锡所说一致。朱由检问:“皇嫂,难道就任由他们如此?”

    张皇后看着他,目光深邃:“本宫今日叫你来,正是为此事。皇上虽已好转,但精神仍短,许多事不便烦扰。这道奏疏若一直压着,不仅熊廷弼在辽东难以行事,更会助长那些人的气焰。”

    她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窗外,圆月已升至中天,清辉洒满庭院。

    “由检,你虽年幼,但本宫观察你这半年,发现你与寻常孩童不同。”张皇后缓缓道,“你沉稳,好学,有心系天下的胸怀。这很好。但你要知道,在这深宫之中,仅有这些还不够。”

    她转过身,看着朱由检:“你需要学会审时度势,需要知道何时该进,何时该退。更需要知道……如何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,达成目的。”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雪亮。张皇后这是在教导他,也是在考验他。

    “皇嫂教诲,由检铭记。”他起身,郑重行礼,“只是……这道奏疏,难道就真的无法上达天听了吗?”

    张皇后沉默片刻,走回座位:“办法不是没有,但需巧妙。魏进忠能压下奏疏,是因为他以‘需核实’为由。若有人能让皇上‘主动问起’辽东军务,问起熊廷弼的奏报……那么,这道奏疏就必须呈上。”

    主动问起。朱由检明白了。天启皇帝若主动问及,魏进忠便无法再压。

    “可是皇兄如今静养,谁会……”

    “明日,皇上会来坤宁宫用晚膳。”张皇后淡淡道,“这是中秋家宴,只有本宫和几位近亲。本宫会在席间,‘不经意’地提起辽东,提起熊廷弼整顿军务的成效,提起……朝中对他的非议。”

    她看着朱由检:“而你,只需在适当的时候,问一句:‘皇兄,熊经略在辽东如此辛劳,可有什么奏报?’”

    这话问得自然,合乎一个关心国事的亲王弟弟的身份。而一旦皇帝问起,魏进忠便无法再隐瞒。

    朱由检心中快速权衡。这是介入朝政的第一步,也是风险极大的一步。若成功,熊廷弼的奏疏得以呈上,朝中奸佞可能受到惩处。若失败……他可能引起魏进忠的忌恨。

    “皇嫂,”他抬起头,“由检愿意一试。只是……若因此惹来麻烦……”

    “本宫既让你做,自然有保全你的把握。”张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,“记住,明日一切要自然,不可刻意。你只是个好奇的孩童,问一句寻常的话罢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又坐了片刻,朱由检告退。离开坤宁宫时,圆月已升至中天,清辉如洗。

    回端本宫的路上,王承恩低声道:“殿下,此事太过凶险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朱由检望着天上的明月,“但有些事,总得有人去做。”

    他知道,从明天起,一切都将不同。他将从一个纯粹的“旁观者”,开始向“参与者”转变。

    这一步或许很小,但意义重大。

    秋风吹过宫道,带来远处隐约的丝竹声。那是某宫在举行中秋宴乐,欢声笑语,仿佛这深宫之中从无阴霾。

    但朱由检知道,在那轮明月的阴影里,正有暗流涌动,正有权谋交织。

    而他,即将踏入其中。

    回到端本宫,他没有立刻休息,而是走到后园。月光下,波斯菊已有些凋谢,红花却开出了第一朵花——深红色的花瓣,在月色中如同凝固的血。

    秋花惨淡秋草黄,耿耿秋灯秋夜长。

    朱由检静静站着,任由秋风吹拂衣袍。

    明日,便是新的开始了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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