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:桃下六年,烟火人间-《忘川禾下尘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女儿出生在桃花盛开的第二年。阿尘抱着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女婴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小脸蛋:"叫小禾苗吧,像田里的禾苗一样,有阳光就能长大。"他说这话时,阳光透过桃树枝叶,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跳跃,阿禾忽然想起他刚被救回来时的样子,那时他眼神空茫,如今却盛满了星光。

    小石头三岁那年,已经能跟在阿尘身后学耕地了。他摇摇晃晃地扛着迷你小锄头,在田里划出歪歪扭扭的沟。阿尘在前头犁地,时不时回头看儿子,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。小禾苗坐在田埂上,手里攥着朵桃花,咿咿呀呀地给父兄加油。

    黄昏时分,一家人踏着晚霞回家。阿尘肩上扛着锄头,手里牵着小石头,阿禾抱着小禾苗跟在后面。炊烟在茅屋上空袅袅升起,锅里炖着的腊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小石头吵着要听故事,阿尘就坐在门槛上,把儿子架在膝头,编些"勇敢的石头人"之类的故事。小禾苗趴在阿禾怀里,含着手指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亲。

    这样的日子,阿禾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。直到那个桃花纷飞的午后,她在溪边洗衣,听见村里的货郎说京城在到处找人,好像是在找一个六年前失踪的大人物。阿禾的心莫名一紧,回头望向茅屋的方向,阿尘正在桃树下教小石头编木剑,阳光洒在他们身上,温暖得不像话。

    她甩甩头,把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赶走。管他什么大人物,她的阿尘只是个会耕地、会编故事、会在冬夜里把她的脚捂在怀里的庄稼汉。她洗完最后一件衣服,端着木盆往回走,远远看见阿尘正踮脚摘桃枝上的嫩叶,说是要给小禾苗泡水喝。

    风吹过桃林,落了阿禾满身花瓣。她忽然想起阿尘曾说过,等桃树长得再高大些,就在树下搭个秋千。等小石头长大,就教他射箭骑马。等小禾苗懂事,就带她去看山外的大海。那时她笑着捶他的背,说他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。

    如今想来,那些不着边际的话里,或许藏着他遗忘的过往。但阿禾已经不在乎了,她只想要眼前的安稳——灶台上温着的粥,桃树下嬉闹的孩子,还有那个会把野草莓揣在怀里带回来的男人。她加快脚步往家走,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与桃树下那道高大的身影渐渐重叠。

    夜里,阿禾被冻醒了。身边的位置是空的,她披衣起身,看见阿尘站在桃树下望着月亮。月光洒在他身上,镀了层清冷的银辉,他微微蹙着眉,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落寞。阿禾忽然想起初见时他也是这样望着月亮,那时他刚从昏迷中醒来,眼神空茫得让人心疼。

    "怎么不睡?"她轻声问。

    阿尘回头,落寞瞬间消散,又变回那个憨厚的庄稼汉:"睡不着,出来透透气。"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,冰凉的指尖让阿禾一颤,"你的手又凉了,回屋去。"

    躺在床上,阿禾却毫无睡意。她知道阿尘有事瞒着她,那些偶尔闪过的陌生神情,那些对某些事物莫名的熟悉感,都在提醒她,这个男人的过去是片她无法触及的深海。但她不敢问,怕捅破那层窗户纸,连眼前的幸福都会失去。

    "阿禾,"阿尘忽然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"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,你会去找我吗?"

    阿禾的心猛地一沉,她紧紧抓住他的手:"胡说什么,你能去哪?"

    "我也不知道。"阿尘的声音很轻,"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片云,风一吹就会飘走。"

    阿禾把脸埋在他怀里,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草木香:"你不是云,你是阿尘,是小石头和小禾苗的爹。"她顿了顿,声音带着哭腔,"你答应过要教小石头射箭的,不能说话不算数。"

    阿尘沉默了很久,久到阿禾以为他睡着了,才听见他轻轻说:"嗯,说话算数。"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