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回 渡口奇事-《鞘中霜色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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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魏公子难道忘了唐代诗人崔颢那首已经成为绝唱的《七律》?”

    “《七律》?绝唱?” 魏超鹏一时还不明白,秦岚在一旁已经摇头晃脑的吟哦起来:

    “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余黄鹤楼。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,晴川历历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。日暮乡关何处是,烟波江上使人愁。”吟罢拊掌一笑:“对哦,不游黄鹤楼,枉到武昌城。明儿哪位仁兄要随在下同去?”

    众人齐声相应。

    “杨公子,还有一处呢?莫非也有一首大家都熟悉的诗词?” 魏超鹏问道。

    “倒是也有一首吟咏它的《七律》,不过比起崔颢的诗,自然名气要小得多。”

    众人都是应试的秀才,自忖在诗词歌赋方面造诣不低,只要不是十分的冷僻,自然有所涉猎,只是一时记不起来而已。因此并不急于知道答案,只想暗中试试自己是否真的不知。可是想了许久,竟无一人想出答案,于是纷纷催问杨山凌那是一首怎样的《七律》?

    沈灵珊拗众人不过,遂曼声吟道:

    “凤沼余灰此处埋,空留雅韵筑琴台。胸无锦绣何当死,世有知交不用媒。白发无端输寂寞,清音散失拾悲哀。竹篱风榭年年事,偶尔鸬鹚绕几回。”

    “琴台!”魏超鹏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对,琴台。这首诗原为无名氏所作,应该不会录入正规的诗集。魏公子何以知晓?”杨山凌诧异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我哪知晓这首诗啊?只是这诗句已经写的很明白而已:‘凤沼余灰此处埋,空留雅韵筑琴台’,高山流水、伯牙绝弦的传说在下还是略知一二的。”魏超鹏不好意思地答道。

    “‘说破兴亡多少事,高山流水有知音’。俞伯牙弹琴摔琴之处,理当一游。” 秦岚游兴不减。

    一行人说说笑笑,不久便行至东湖之滨。一个老年艄公迎上前,问是否要租游船。一问价钱,倒也不贵,便租了一艘敞篷游船,泛舟湖中。只见湖岸曲折,青山环绕,岛渚星罗,碧波万顷,引得众人对东湖美景交口称赞。

    “只说西湖在帝都,武昌新又说东湖。一围烟浪六十里,几队寒鸦千百雏。野木迢迢遮去雁,渔舟点点映飞乌。如何不作钱塘景,要与江城作画图。” 翁隽鼎面对美景秋色,豪兴大发,情不自禁地用岳阳口音吟哦起南宋文人袁说友的《游武昌东湖》。

    “是啊,我等四州十五府的士子,今日还不是同船泛舟,与这江城作画图吗?”说话者名叫公翟鼐,就是哪个不知“孔门七十二贤,贤贤何德”掌故的士子。

    众人见他将一船人与那寒鸦野木、去雁飞乌类比,均是拊掌大笑,点头摇头都难。

    说话间游船已经到达彼岸,六峰逶迤的磨山就在眼前。大家鱼贯下船,付了船租,尔后拾阶而上,遍游朱碑亭、楚天台、《离骚》碑刻等地。因时已中秋,城中虽然炎热,山上却阴冷清凉,除沈灵珊、蕊珠身着长衣外,众人均着短衫,感觉寒意逼人,纵然美景宜人,已是意兴阑珊。于是下山寻到渡船,准备返回旅馆。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船家正待开船,岸上有人呼叫。大家一看,一个矮个少年左边腋下夹着一疋红色布帛,右手搀着一位算命先生,正向渡船蹒跚而来。

    翁隽鼎古道热肠,连忙跳下船,与那矮个少年一左一右,搀扶算命先生上船坐好,才叫船家开船。

    渡船与游船果然不同,不到盏茶功夫,便已到南岸码头。矮个少年与算命先生最后上船,众人只好让他们先下船。

    矮个少年站起身,右手扶起算命先生,左手正要去拿那布匹,不料那算命先生推开矮个少年的手,抢先一步将布匹拿到手中。

    矮个少年笑着说:“先生眼睛不好使,不用您帮忙,还是我自己拿吧。”

    那算命先生说道:“我自己的东西,怎好让你拿?还是我自己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矮个少年大惊,提高声音问道:“您说这布匹是您的?”

    算命先生平静地点点头,说道:“对呀,有什么问题吗?”

    “你——”矮个少年发觉事情有异,又急又怒,顿时满脸通红,怒声说道:“你这人好不恶毒,我见你身有残疾,行走不便,好意上前搀扶,哪知你竟然以怨报德,要来讹我的布匹。”说罢,动手要抢那布匹。

    算命先生哪里容他夺走,将手中布匹藏到身后,也提高声音说道:“我说天下哪有这么好心的人咧,在路上又是搀扶、又是帮我扛布的,原来你是居心不良,早有打算讹我的布匹呀。请各位客官给评评理,主持一下公道。”

    众人原以为这两人是一起的,现在才知素不相识。但他们互相指责对方讹自己的东西,众人一时也分辨不清到底谁讹谁。现在被他俩堵在船上,进退两难。船家等得不耐,说道:“要争要吵你们先下船吧,有人还在对岸等着呢。”

    众人连忙附和,赶紧将二人连推带架地弄上岸,让船家走了。矮个少年和算命先生争执不休,一致要求众人主持公道。人群中有人说道:“你们俩公说公有理、婆说婆有理,叫我们如何主持公道?要不然,你们就去县衙,让县太爷评判吧。”

    矮个少年一听,向算命先生问道:“你敢不敢去县衙?”

    “去就去,有什么不敢的?”算命先生理直气壮地说道:“不过要请各位客官做个证人,以防这小子欺负我残疾之人。”

    众人无法,只好跟着他俩同去县衙。

    江夏知县吴维正好在公堂问案,一见众人簇拥着一个少年一个盲人进来,便对先前在公堂上的两人说道:“你们两个的事一句两句说不清,暂且退到一旁,待本县将这件事情处理完毕再来与你们说话。”

    原先两人没法,只好退到一旁,将公堂中央“让”给盲人和少年。

    吴维将惊堂木重重一拍,威严地问道:“何人告状?”

    “我。”“我。”算命先生与矮个少年齐声回答。

    “哦,你们俩都是原告?所告何人?”

    “他。”“他。”算命先生与矮个少年指着对方,又是齐声回答。

    “一个一个说,告他何事?” 吴维又拍了一下惊堂木。

    矮个少年抢先说道:“大人,草民姓陆名狗娃,人称‘六娃子’(武昌方言,陆与六同音)。今早,草民扛了十疋布帛前去磨山售卖,到午后已经卖出九疋,我见天色不早,打算将剩下一疋扛在肩上边走边卖,实在卖不掉就带回家去。在渡口我见他走路(指了指身旁的算命先生)跌跌撞撞,恐他一不小心掉入湖中,便好心上前搀扶。谁知上岸后,他……他却说我的布匹是他的,真是岂有此理,恳请大人与草民作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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